【博狗】四时清和·秋
椿饼
刚走到晴明家门口，博雅就听见庭院里传来阵阵嬉笑声。他走进门一看，才发现院子里坐着跑着的全是妖怪们。
晴明正笑眯眯地听山兔在讲着什么，抬眼看到了门口的博雅，温声招呼道：“博雅。”
博雅点点头，走过去：“今天怎么这么热闹？”
晴明按住山兔想去拿杯子的手：“大江山今年的秋酿酿得不错，于是酒吞便送了些来。结果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，这些小家伙们都跑我这里来讨酒喝了。”
见山兔眼泪汪汪，一脸委屈的样子，博雅好笑道：“她这么想喝给她喝便是了。”
晴明摇头：“她还太小了。”
“我不小了！我已经三百岁了！”山兔大声抗议。
晴明一时语结。
眼见着山兔的声音快要把孟婆引过来，晴明无奈妥协：“好好好，那只尝一点点如何？”
说着他从矮桌上拿起一根筷子，沾了点酒喂给山兔。
山兔尝了尝，皱着眉咂咂嘴：“……呸。”
晴明和博雅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神乐呢？”博雅环顾一下四周，问道。
晴明先看看对面，又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：“不就在你对面吗？正坐在惠比寿旁边看池子里的鱼。”
博雅颔首：“唔。”
“……八百比丘尼去哪儿了？”他沉默了一瞬，又问道。
晴明有些无语：“在你左边，和凤凰火说话。”
博雅心不在焉地点头：“哦。”
“那……”
晴明打断他：“大天狗在后院里。”
博雅：“……”
晴明笑了起来：“以前那个有话直说的源博雅哪儿去了？怎么这么不坦率。”
博雅难得觉得有些羞赧，又不知如何回辩，含糊应了声，顶着晴明戏谑的视线往后院走去了。
与前院的喧闹截然相反，后院一片静谧，只有檐下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慵懒的叮铃声。
博雅一眼便看到了大天狗。
大天狗正趴在石桌边睡着。午后的阳光浓稠如蜂蜜，一层一层厚厚铺在他身上，像是要将那个清俊的身影涂抹掉一般。
博雅安静看了会儿，莫名觉得有些焦躁，直到走上前去触摸到对方淡金色的头发，心底才踏实了些。
石桌不远处立了一个鲤鱼旗，三条五彩斑斓的鲤鱼在空中舒展，细碎繁多的金色灵力如尘埃飞散出来，彼此碰撞发出微小的“沙沙”声。
那是惠比寿的旗子。
惠比寿是晴明寮里最老的式神，不知为何非常疼爱大天狗。当初黑夜山决战后，晴明将重伤昏迷的大天狗带回寮里，众式神都畏惧于站在敌对面的大天狗，只有惠比寿二话不说，当即为他立了一个鲤鱼旗疗伤。
之后每次博雅前来，都能看到大天狗身边的鲤鱼旗。
式神们都对老爷子的特别对待十分不解，可是博雅总觉得，他能够理解惠比寿的想法。
虽然大天狗曾为黑晴明效劳，可博雅从不认为大天狗是他的敌人。
“他只是太干净了，所以才特别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染上脏污。”博雅坐在大天狗旁边，撑着头看他沉睡的样子，暗想道，“但是骨子里还是最干净的。”
仿佛在睡梦中感受到有人在盯着他，大天狗微微皱眉，然后睁开了眼睛。
“博雅？”
博雅回过神来，赶紧道：“你醒了？我打扰到你了吗？”
大天狗摇摇头，直起身来，暗想这人坐着动都不动一下，何来的打扰。
博雅观察着他的动作，关怀道：“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？”
大天狗身形微微一顿，才轻描淡写道：“不碍事了。”
博雅将他的停顿看在眼里，心猜是自己这话让对方又想起了黑夜山发生的事情，不禁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于是他急忙转移话题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：“我带了些椿饼来，你要不要尝尝？”
大天狗注意到博雅殷切的眼神，也不多说，默默接过了博雅手里的点心袋子。
他拉开芦草结成的细绳，便看到了里边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点心，洁白柔软的饼芯外包裹着一层翠绿的山茶花叶，还未凑近便闻到了浓郁的甜香。
这样绵软精细的点心，到底是要经过多小心的呵护，才能从皇宫完好无损地带过来？
大天狗伸手捏起一个，放到嘴边咬了一口。
很软，很甜。连心脏都像是被这样的点心同化了一般，变得绵软清甜起来。
见大天狗吃下了一个，博雅有些开心：“好吃吗？”
大天狗转头看向他，微微露出笑容：“嗯。”
简单的一个字就让博雅分外欣喜起来，他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般，手舞足蹈地比划道：“我和神乐小时候都特别爱吃这个，有次厨房里还未把饼芯分装，我和神乐就偷偷把一盆子饼芯全给吃了，差点把厨娘吓死，生怕我俩吃坏了肚子。”
他笑着感叹：“后来在晴明这里找到神乐，我还经常带给她吃。结果这小丫头长大了嫌点心太甜，吃了几回便腻了，我带给她说什么都不愿吃……”
话像是突然被掐住了一般，博雅意识到不妥，赶紧闭嘴。再看看大天狗，果然对方垂下了眼睛，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。
大天狗放下点心：“原来这本是给神乐的吗？”
“不是！”博雅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，急忙解释，“我早就知晓神乐现在的喜好了，不会给她带点心过来。我只是觉得，你在山林应该还未吃过人类的点心，想带来给你尝尝……”
见大天狗眼神都不愿分给他一个，博雅有些泄气，却还是勉力坚持地说完：“我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统统分享给你，这是……特意带给你的。”
“既然你自己也喜欢，为什么你不吃？”
博雅惊讶抬眼，便看到了大天狗含笑的眼眸。
“你、你不生气了吗？”
大天狗摇头：“我并未生气。”
博雅心中大石落定，这才松了一口气。他面对大天狗坐直身体，郑重道：“我向来直来直往惯了，不善言辞，也不会照顾人。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，你对我耐心些，我一定会改。”
他回想起大天狗在黑夜山重伤时的情景，对方疏远的眼神是他深夜里常出现的梦魇。后来大天狗醒来，便看到了平安京被阴界裂缝侵蚀后生灵涂炭的样子。清醒过来的大天狗大受打击，那段时间更是浑身散发着一心求死的绝望气息。
晴明和式神们好不容易才把他劝了回来，可是自己一来就惹他不快。认知到这个事实后，博雅心中异常苦涩。
他沉声道：“我有时候的确碍眼得很，要是我让你不开心了，你把我撵走便好，可千万别再不辞而别，不然叫我上哪儿找你。”
大天狗有些惊讶地看着他，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急切：“我从未觉得你碍眼过！”
看到博雅望向他的震惊眼神，大天狗不禁有些赧然，又掩饰着说道：“我乃爱宕山之主，岂会因为这点琐事动怒。”
博雅这才重新高兴起来，连连点头：“嗯嗯！”
见对方傻乐着都快看到身后不停摇晃的尾巴了，大天狗只觉得脸颊烫得慌，转头道：“下次……也带点心过来吧。”
博雅眼睛亮亮的，笑了起来：“好！”
大天狗余伤未好，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疲惫的样子。博雅不敢多打扰他，只好按捺下不舍告别。
结果刚走到转角，就看到了站在长廊上眯眯眼笑的晴明。
博雅不可置信地瞪大眼：“你在偷听？！”
晴明拿着扇子晃了晃：“话可不能乱说，我只是在我自家庭院里闲逛而已。”他还特意加重了“自家”两个字。
博雅：“……”
晴明摇头叹息：“之前我倒是说错了。源博雅还是那个有话直说，一根筋的源博雅。”
博雅不解地看向他：“怎么突然这么说？”
晴明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，才好心解释道：“大天狗一直以来都觉得犯下的过错无法弥补，在寮里其实很少与他人交谈，也鲜少有笑容。只有在你来了以后，才会心情好些。”
博雅隐约觉得抓住了什么思绪，又慌乱着不敢去相信：“这……”
晴明心里反复默念“帮人帮到底，送佛送到西”，简单明了地说出事实：“所以，其实博雅你，才是将大天狗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那个人啊。”
博雅恍然回头看向后院。
大天狗依旧坐在那里，手里小心翼翼地捧了装着椿饼的纸袋，笑意清浅，眉目柔和。
【Fin.】
第一次在lofter上发文，看到其他太太的佳作后才觉察到自己的不足，也许以后会有进步，也许水平实在有限，只能达到这个地步。黑夜山决战后的故事，希望大家喜欢。（用椿饼当题目实在有点傻，所以干脆放系列名了23333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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